百日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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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雅亲情向#
#微月红#
你低头噙笑的温柔，是这世上最烈的酒。
那一年，不到五十岁的涂山容容用苦情树的果实酿出了一种叫做百日醉的美酒。
听说，喝了这种酒，会足足醉上一百日。
在睡梦中，妖怪可以避开天道的耳目，悄悄一窥自己的未来。
这种逆天的法宝如果传到人世中，必定免不了一番纷争，但对于某些不靠谱的人来说，它的用途……也可以不怎么靠谱。
2.姐姐一口饮尽葫芦里的美酒，脸色酡红，目光游移不定：“雅雅，你在哪儿？别乱晃，姐姐看不清你。”
我长叹口气，踮起脚去够她手里的酒壶。
那只能容纳下沧海的青玉葫芦在她手下发出危险的呻吟声。
她突然把手臂伸直，嘿嘿笑道：“雅雅小矮砸，够不到够不到够不到！”
“姐！你能不能不学那个臭道士？”
我的姐姐，现任涂山一族首领，狐族千百年来最强大的妖王像一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弯下腰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学他？学人多好啊，那么潇洒。来来来，姐姐告诉你……”
她一把把我拥在怀里，用那种略低沉的柔和声音说：“雅雅啊，你还小，不知道喝酒可以忘忧。”
“醉一日，一日无忧；醉百日，百日忘愁，要是醉上千年万年啊，那就再好不过啦。”
我得承认，姐姐有些话说的有些道理。
比如我是个冰系法爷，就别想学狂战卖血；再比如人和妖之间，未必不能和平相处。
但有些话不然。比如那个整天跟在我姐屁股后面撒娇的小屁孩儿东方月初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再比如喝酒是一件好事。
酒就是酒，喝着好喝，可也没什么用。
要是喝酒睡觉有用，还要修炼干嘛？在我看来，只有变强，像姐姐那么强，像孙悟空那么强，比所有的大妖怪都要强，所有的烦恼就自然会消失。
所以我喝酒，但只是为了修炼。
我一日也不曾醉过。
姐姐总是看着我，笑得又温柔又无奈：“还是个孩子呀……”
那个臭道士也笑，笑得不怀好意。
我揍不过姐姐，但还揍得过他。每次揍完他，我都义正辞严地警告他不许学我姐姐。
我的年纪比他大得多，可他看我的眼神和姐姐一样，都是看孩子的眼神。
当时的我忘记了一件事，人类的生命只有一百年，或许，他比我们以为的，要成熟得多。
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孩子的时候，东方月初干了很多我们不曾想过，不敢想过的事情。
比如下山游历，比如挑战道门，比如拐走王权世家的第一兵人。
再比如……向我姐姐挑战。
夜晚，涂山山顶。他一个人站在崖边，青衣飘荡，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看守他的道士被我揍趴下了，我今天想要东方月初一个说法，关于姐姐的说法。
“喂，臭道士，你喜欢我姐姐吗？”
他或许没料到我这么直接，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掉下悬崖：“你……你问这个干吗？小孩子不要学大人说话！”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插着腰骄傲地宣布：“昨天我揍趴下了除了姐姐涂山所有的大妖怪。现在整座山上，姐姐第一，我第二。”
所以趁早识相吧臭小子，姐姐是不会看上你的。我已经计划好了，如果他气不过，我就把他揍趴下。如果他认输，那我就让姐姐踹了他。
奇怪的是，他没有像我想的一样，立刻跳起来和我打架，又或者是借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说一百个棒棒糖什么的。
那个奇怪的男人只是挠了挠头上的呆毛，问：“小鬼，你的酒壶呢？”
“干嘛？”
“有百日醉没有？”
“有……等等，你不能乱喝！明天还得和姐姐……”
一只大手伸出来，揉了揉我的脑袋：“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百日醉喝多了，便再也不会醉？”
我知道，可是容容告诉我，那需要喝上很多，很多才行。
他一个，姐姐一个，都把这种用情花酿成的毒酒当做水来喝。真是……两个疯子。
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了很多话，很多从来没人告诉过我的话。
他说妖怪的力量很大，人类的智慧很强，但在利益面前，个人是很脆弱的。
哪怕是像他一样，像孙悟空一样，像姐姐一样强大也不行。
人和妖相恋，触犯的是两方的利益。
人类想使用妖族的皮肤骨血作为法宝，获得强大的力量。妖族想吞噬人类，获得更长久的寿命和更多的智慧。东方月初和涂山红红的爱情，从来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们，挡了妖族同人族的路。所以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惩罚他们。
自古人妖不相恋，从来不是因为种族和之间的隔阂，而是族群之间党同伐异的欲望。只要这种欲望一天不消除，人类和妖族就一天没办法真正相互理解。
而他们想做的，就是这样一件逆天下之大不韪的恶行。
我问：“爱情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姐姐放弃她的妹妹，让儿女放弃他的父母，让妖族放弃它的故乡，让人类放弃他的归宿。”
东方月初垂下眼睛：“这不只是爱情。”
我不懂。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百天之后。
姐姐同东方月初相继身陨，在苦情树前再定来生。
她临走前，正式将族长之位传位于我。
一切都已成定局，我无能为力，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饮下百日醉，一杯又一杯，却一只没有醉。
容容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膛上，有湿润的感觉从那里传来。
“姐姐，别喝了，没用的，没用的……百日醉只能让想醉的人醉，你是顶天立地的大妖怪，我狐族的王，怎么可能喝醉呢？”
“我那天能醉，为什么今天就不能醉？乖，容容——再来！”
喝酒能解忧。百日醉可解百日忧。
那延续千年万年的长愁，该拿什么来解呢？
我想起那一晚我所梦到的未来。
在某个未来里，他和她会再次相遇，然后重新缘定三生。
但是，人类和妖族的纷争依旧没有停止。
来苦情树下重新续缘的爱人一日比一日少。
最后，只剩下妖族孤单地站在苦情树下，看情花纷纷掉落。或者是一无所知的人类偶然经过树下，忽然就泪流满面。
我记得，应该有一个人站在我身旁。只是我已经忘记他是谁了。
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
我这才明白，在命运面前，在时间面前，一切真挚的爱情都是那样的脆弱。
他们往往从内部将自己风化。
我害怕极了，怕某一天姐姐站在树前问我：”雅雅，为什么月初还是没有来？“
涂山的妖王，九尾之狐，能够冰封天地的大妖怪……都敌不过她一个茫然的眼神。
我想我还是不懂爱情。
擅于玩弄人心的美艳狐狸，却从来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它可以叫强大的妖怪俯首低眉，可以让弱小的人类生出无尽的勇气，可以消弭战争，也可以破坏和平。
它是最强大的催化剂，可以将世界上的一切推向极端，无论是善还是恶。
但对于我来说，爱情只是一个词汇。
狐妖的力量来源于情感，又有谁知道，最强大的狐妖，从来未曾理解过爱呢？
最多最多，是饮下百日醉的时候，我恍惚间会回忆起旧日的时光。
当年姐姐笑着一口饮尽杯中酒，我隔着百年的孤寂吻上杯沿的另一侧。
那是近乎于爱情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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